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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辈子,怀念我的叔叔
时间:2020-01-08   来源:湖北新市民网   作者:潘双咏  点击: 次
         叔叔,已去多年,但对他的思念却由远及近。热来热浓烈,每每回到老屋,推门第一眼就是神台上叔叔那双充满父爱的目光。
   
       

 
       叔叔,其实就是家父。我出生在中国那个非常年代,出生率虽高,但哪家的父母都把自己的儿女看的很金贵。过去,由于战乱、天灾,缺衣少食,医疗条件落后 和人们的愚昧,孩童不幸夭折的很多。于是祖祖辈辈迷信于孩子不是自己的或者命贱的好养活,所以我们这一带就出现了很多叫诸如:苕货、狗子,哈巴的。
 
       对父亲的称呼也有很多奇葩的叫法,如:伯伯、干爷、父(叔父)、叔叔等。以此来欺骗偷生娘娘。偷生娘娘传说是一普通民妇,因未生子而天天被婆婆虐待,一日婆婆不让她吃饭,她趁婆婆没注意偷吃,被婆婆发现,婆婆用木瓢失手将其打死,死后怨送子娘娘不投子女,害她被虐待致死,发誓与送子娘娘作对,看你送的多,还是我偷的多。专对刚出生未长牙,天灵盖没长拢的婴儿下手,以手按天灵拘走魂魄。她介于鬼界魔界神界之间,惧怕利器、狗头、镜子等辟邪之物。小时候就见过大人们在婴儿的摇窝里放着镜子剪刀之类的。
 
        我们这辈人,出生率最多,尽管日子很清苦,但是父辈们都乐观而慈爱,我们塆子不大,没有哪一家将父亲叫爸爸的。姐排行老大,从她开始就管父亲喊叔叔,为保险起见,又给他认了个穷到连老婆都没有的干爷(干爸),那时候,人与人之间都很朴实、厚道,这干爷一直当亲戚走动了好多年。
 
        哥排行老二,家里第一个出生的男丁,自然是恩宠有加,爷爷奶奶更是欢天喜地,关爱备至,寸步不离。还跟他认了一个叫贵宝的讨饭花子做干爷,据说每次花子来讨饭,奶奶总是用升子(量米的量具,十升等于一斗)盛一升子米给他,然后在升子角留一点点,那时候的人,讲究多,打发叫花子不能全部都给他,要留下一点带回来,免得自己没吃的跟他一样去讨饭。有一次花子来讨饭,莫出四角钱给我哥,吓得他躲在门后面硬是不敢出来,对于一个讨饭的花子而言,在那个年代出手已经是很阔绰了。
     
        儿时的我,是最不让父母省心的一个, 记忆中,叔叔却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打过我们,最多也就在我们调皮或者惹出事来吓唬吓唬我们,儿时严厉的处罚不是挨打,而是不准吃饭。我家祖上也算是名门望族,后家道中落衰败。叔叔幼年丧父,奶奶被迫丢下大伯、叔叔和三叔、四叔兄弟四人改嫁。三叔因此不幸夭折,三兄弟投亲靠友,大伯和叔叔很小就跟家族中的爷爷长辈们一起扛码头打下手,发过签,送过水,做过饭,修过飞机场。给大户人家放过牛,挨过打,挨过饿,扛过水车。少年时期的叔叔吃了不少苦。同时跟着长辈扛码头也见过很多世面,能讲出很多做人的道理和历史典故。
      
       房族中有些长辈是练家子(习武),叔叔打小跟他们学过一些防身技巧,我们小时候曾经见过他的腰带,宽大结实,铜头子。上世纪五十年代末,农村由低级社过度为高级社,我们塆不到十户人家为一个互助组(相当于生产队),一天晚上,叔叔跟塆的几个青壮年一起夸天,突然听到门口秧田有动静,估摸着是有人在偷秧苗,几个人操起家伙什出来查看,几个黑影从秧田窜起来就跑,有腿脚慢的跑不赢,丢下秧马躲进秧田旁边的芒草丛中,几个人追出来没看到人影,以为都跑光了,叔叔用棍子随意朝芒草丛里捅了两下,只听“哎哟”一声,一个人在里面求饶,因发现是熟人,也就让他走了。
 
       不料对方仗着塆子大人多,回去后就想倒打一耙,反讹一口,假装受伤用担架抬到乡政府(当时我们的乡政府在季田),政府工作人员明白他们理亏,建议双方自行协商解决,于是两个实力悬殊的塆子开始“谈判”。
 
       这场谈判不亚于单刀赴会,我方只要叔叔和另外两个人,而对方却几乎是一塆子的人,晚上黑灯瞎火,昏暗的油灯下黑压压挤了一屋子的人,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家伙,还有人叫嚣:今天只怕是进得来,出不去。因有传闻我叔叔能对付几个人,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,三个人将对方辩驳得理屈词穷,谈判无果而终。临出门,有好心人偷偷告诉叔叔,巷子口有埋伏。因有心理准备,叔叔走在前面,另外两个紧紧跟在后面,果然,叔叔刚一露头,一个锄头迎头而下,叔叔右手一档,左手就势握住了锄头往怀里一带,给此人来了个狗吃屎,叔叔上前狠狠地踹了几脚,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离开。
 
       从此,小塆子也就有了大声望,叔叔更是名声在外。到生产队时代,小塆子跟大塆子合并成一个生产队,有刚刚高中毕业的后生仔,在劳动休息的时候自持力气大想探探叔叔的虚实,突然从后面拦腰将他抱住,叔叔略施巧劲将其放倒,令在场的所有人叹服,这是我小时候亲眼所见。自此,再无人敢在他面前造次,顶多也就是口角之争了。
      
        七十年代,两个知青叔父下放回我们家,叔叔硬是用他坚实的脊梁,撑起了一个十口之家,还鼓励我们读书。清晰地记得,那时整个社会都在学习张铁生交白卷上大学,学习黄帅反潮流。老师还号召学生贴老师的大字报,我哥将老师布置的作业告诉叔叔,叔叔把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通,还说:老师教你读书识字,有什么错?别人写,你不能写。我们当时不理解,但由此可见叔叔看问题有自己独到的眼光。
 
          后来我因自己的不努力,终于没能如他所愿跳出龙门,他恨铁不成钢,表面上理都不想理我,父子关系一度陷入僵局。这让他揪心了好长时间,后来,我渐渐地在挫折中成熟,明白了父爱的深沉与醇厚,我把对他的愧疚深深地藏在心里,默默地做一些悔悟的事来表白我之前的过失。
 
         有一年,他到我打工的地方去看我,晚上我们多少年后的第一次同床就寝,我把床整理得干干净净,睡在他的脚头边,半夜,他的腿突然抽起筋来,他跟我说,这是年轻时不听话,玩水玩多了闹下的病根,没事的。我紧紧地抱住他的双脚,过了好一会,他坐起来抽了根烟,然后给我压了压被子才重新躺下。回家后他跟好些人提到这件事,我后来才知道,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足足让他感动了好些年。
       
         叔叔是一本写不完的书,更有道不完的父子情怀,随着自己年龄的不断攀升,对叔叔——父亲这部书得以慢慢读懂,因为自己现在扮演的正是他当年的角色——父亲。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   多么的怀念您,我的叔叔!(完)
 
(编辑:张曦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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